“您能算算自个的命吗。”
江袭黛皱了眉,她认真打量了燕徽柔片刻,总感觉这小丫头在嘲讽自己。但是燕徽柔神情温和,却又看不出任何调侃之意。
江袭黛倒没动怒,可能是带了三分醉意,她只是小酌一杯,垂下眼睫,轻喃道:“多的是负心人,镜花水月……有什么好算的。”
她醉意有些昏沉,难得多回了几句。看着燕徽柔的嘴唇在面前开合,不免意动。
“燕徽柔。”
酒盏往前一送,正压在了燕徽柔的嘴上:“我倒是可以说说你的命。”
“张嘴。”
燕徽柔感觉自己的下颔被抬了起来。
“我……?”
燕徽柔茫然抬头:“会是怎样的命?”
辛辣甘甜的酒从她嘴里灌了下去,她一动不动,顺从地接纳着,兀自呛出了眼泪。
女人的声音响在耳畔:“也许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燕徽柔。就像李星河一样,明明没见几面,却碰上什么好事都想着来邀你。”
燕徽柔安静地、又艰难地咽下最后一点残酒。她几乎没喝过这些东西,呛得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嘴唇上被一根手指摁住,轻缓地磨蹭着。
太近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近?
她有些窒息地思考着,却任由女人靠过来,拿手指捻过她唇瓣上残留的酒液。
“还会有很多人来助你,就像今日的机缘一样。”江袭黛继续慢条斯理地揉过那里,低声道:“可能这个世界也是围绕你转的,只是你从来不知道罢了,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活到今天……”
女人的语气难得温柔了些许,或者不能说是温柔,只是平静——平静地勾勒出了燕徽柔先苦后甜,功成名就,天下归心的一辈子好命。
她的言语像是华而不实的鲜花,一束束扎起来,捧在燕徽柔面前,不甚真心地祝贺着燕徽柔以后会得到的幸福。
对自己而言,不敢奢望的幸福。
“啊,也许还会扬名立万,杀了天下第一魔头呢。”那女人倾头凑近,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双目盈盈地瞧着她。
江袭黛把这句话说出来, 便看见那双眼眸怔了一怔,骤然瞪大。
里头水汽流转,像是什么破碎了一样。
天下第一魔头?
江袭黛是在说自己吗?
燕徽柔咀嚼完这句话的意味,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
“您无需用这种话来骗——”
她难得气息急促起来, 活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 甚至剧烈地打断了江袭黛。
江袭黛姿态慵懒地靠着, 捏着她打量了许久, 目光醉醺醺地,似乎在欣赏这张小脸上的慌乱。
“燕徽柔。”
江袭黛嘘了她一声,指尖转捻为捧,顺着她几乎没有棱角的面部曲线滑下:“你这么紧张作甚?你怕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燕徽柔皱着眉, 连连摇头:“不是的, 门主……”
然而。
“我确实是很想这么做。”
女人望着她一笑。
燕徽柔怔住。
她的手微松, 桌上的一杯酒砸了下来,红色的液体濡湿了桌沿, 像是血一样点点滴落。
燕徽柔从喉咙挤出很轻的问询:“那……您是什么时候算到这件事的?是……”
江袭黛似乎是醉得很了, 淡淡嗯了一声, 把她最后一丝侥幸也全部打碎:“从一开始,本座就想杀了你。”
燕徽柔缩在桌子底下,暗中攥着自己的裙摆的手颇为无力缓缓松开。
“那您……”燕徽柔喉咙干涩, 潜意识还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为什么不这样做了?”
“因为——”
江袭黛却倦了似的,松手放开她,弯了弯眼睛:“不告诉你。”
“来啊。喝酒。”她声音柔下来:“真无趣, 隻一个人独饮。你光顾着叨那点儿牛肉,也不给本座留点。”
燕徽柔很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但无奈却被江袭黛抽离。还在沉思中没回过神时,窸窸窣窣的酒液撞杯声又响起, 甚至有许多暗色的酒痕飙到了桌上。
“太安静了。”
江袭黛把着酒盏,唤道:“来人。”
杀生门门主有令,门下弟子胆敢不从,随着门口站着的一个守卫的弟子的传话,那群莺莺燕燕又被喊过来,弹琴的弹琴,唱曲儿的唱曲儿,整个琼华殿倏地热闹起来。
江袭黛站起身来,令底下门人再去搬了几坛美酒,毫不吝啬地丢给了她们喝。
江袭黛藏的酒不是寻常凡酒,乃是正儿八经的琼浆玉液,由灵脉供养的葡萄酿成。哪怕没有修为的人喝了,也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不用拘束,今日本座心情好。”江袭黛依偎在最高处的宝座上,声音轻柔:“你们玩儿你们的就是,怎么乱来也不罚人。谁最高兴,本座便赏她金银法器。晓得了吗?”
底下又是一群欣喜的“谢门主赏”,这份热闹自是火上浇油,轻歌曼舞,女子们的笑声大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