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爬起来以后,本想着要告退了,却又被江袭黛一把揪着练点别的。
“江门主。”燕徽柔虚弱道:“我观旁的修道之人,多以打坐静心提高修为,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却要弄得跟个武林中人一样?”
“你身子骨太弱了。”江袭黛毫不留情:“连铁剑都举不起来。光有一身修为,晓得把劲儿往何处使吗?”
燕徽柔不晓得,所以燕徽柔不敢做声了。
虽然有点累,她也觉得江门主苦心孤诣,那还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了。
于是只能强打着精神上阵。
光站桩还不够。
江袭黛命两个弟子拖过来两袋米,拿绳套在了燕徽柔双足上,而后便十分愉悦地瞧着她在山上爬坡。杀生门附近有两座山,一日一月,可够她爬的。
燕徽柔的腿本就酸软,其后两麻袋米被她拖着,几乎重得已是动弹不得。
这一趟,她从天亮折腾到了傍晚,险些没晕在路上。
可惜江袭黛从不让她停下来,只在她身后撑着伞悠闲走着,只是微微擦了几次汗,时不时甚至踏着清风领先一小截路,回眸看她狼狈至极的样子。
这一路宛若去西天取经,只是燕徽柔还没有取得漫漫经书,终于中道崩猝,在某一步过后双腿一软,没站稳,拖着几袋米跪在了地面上。
偌大的汗珠从她颈上滚落,掉在地上,砸出一片片深色的水痕。
一口气艰难地吸进去,又喘出来,好像喉咙被什么卡着了一样,却又极度渴望空气。
燕徽柔听到了自己急促又粗重的喘息声,然而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一隻手慢慢端起,对上那女人漂亮的笑眼。
“眼神都涣散了。有这么累吗?”
燕徽柔虽说是在直直看着她,却已经没精力聚集到她脸上。隻朦胧瞧见那朱唇开合:“……小丫头,你这个模样倒比平常惹人喜爱一些。”
燕徽柔双眸慢慢阖上。
江袭黛的手一重,发现她就抵在自己手上睡了过去。
闭眼过去就会心软吗?
本文最大恶毒反派显然不会这么认为。
如若遇到的是男主,还没有尽兴就擅自晕了,江袭黛估计会往他身上泼一盆沸糖水把人轻轻唤醒;只不过这小女主生得白净温柔,偏生嘴又甜,也没有那么讨厌。
她托着她的下巴,百无聊赖地拿拇指掐了一下那睡美人的脸颊,在那儿留下了个微红的指甲印,就此作罢。
江袭黛一手拎起她,轻松得活像是拎了一包粽子,顺路大发善心地把她丢回了明月轩。
碧落正蹲在门槛上打瞌睡,半梦半醒间的瞧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飘过来,她立马瞪大了眼睛,瞌睡虫全部慌忙奔散。
“门主?”
江袭黛素手一松,地上倒了个了无声息的燕徽柔。
碧落一惊。
“睡着了。晚上给她松松筋骨,省得明日爬不起来。”女人的每一个字都蘸满了嫌弃,淡淡甩下一句话,便抬足翩然远去。
碧落:“是!门主。”
燕徽柔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碧落连忙倒了一碗茶过来:“燕姑娘你终于醒啦?”
躺在床上的燕徽柔摸了摸自己的脸,虚弱地问:“我还活着吗?”
她的浑身每一块肉有些脱力,颇有些不适应。碧落把她平放好,坐在一旁按照门主的吩咐,轻轻地给她捏腿:“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门主那般喜欢你,怎么会舍得你出事。”
“门主她……”燕徽柔苦笑一声。
从如此殷切的期盼和全程陪练来看,江门主自然是喜爱她的,这毋庸置疑。
但是门主的爱——
好像有点太沉重了。
燕徽柔在这份过于沉重的爱的余韵里,再睡了过去。
明日清晨,天边才显出一点点鸡蛋壳的颜色时,她又被闻弦音叫了起来,带去了枫林。
江门主依旧倚在亭边,双手交迭着放在栏杆上,似乎是在若有所思地看风景。清晨的颜色熹微,她长长的眼睫投下影,更显得面容晦涩不明。
直到那双眸子落到燕徽柔身上,才轻轻一弯,如桃李春风般拂过。
江袭黛这一笑,竟让燕徽柔感觉远处晦涩的天光都亮了起来。
“瞧起来精神头怎的如此萎靡不振?”
燕徽柔温和地道:“是有一点累了。”
“那么今日换个花样?”
燕徽柔:“好……但是……”
她还没说完,江袭黛淡淡一声:“你有什么‘但是’的权利?”
给燕徽柔堵了回去。
她隻好苦中作乐地想,再不济也是将昨日的辛苦重复一遍罢了,习惯就好。
只是燕徽柔怎么也没有想到,杀生门绛云台上还专门设立了一个角落,地上如竹笋一样根根竖着木桩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看起来杀生门整体确实如同杀生门门主一样武德充沛。
江袭黛缓缓走来,正在练习身法的弟子连忙一个个如小雀跳水似的落了下来,齐刷刷站了一排:“门主好。”
“下去。把这地儿腾出来,”江袭黛随意挥了挥手,又道:“对了,给本座带上一筐梅花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