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怔怔望着这一幕,忽然有种极其不真实的错觉。她没料到裴清琰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一上来就选择与这些人撕破脸。
半点?余地都不留。
忽然,她听到女人冷淡倨傲的声音:
“见微知著,我想,这场宴会真是糟透了。”
乱糟糟的?宴会厅骤然安静下来。哪怕有一根针落在地上, 都会变得刺耳无比。
“家族的?一切都掌握在我手里。显然,很多?人对于这点印象还不深刻。俗话?说得好,在安逸的?环境里待的?久了, 就会丧失一些基本的判断力。”
女人的?语速很慢, 似是故意要让每一个人都听清楚般,可嘲弄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但凡给你们的?,我都可以收回来。”
“够了!”老人总算从最开始的措手不及中回神,板起?脸, 摆出大家长的?威严, “现在道歉, 我还当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
哪怕已经上了年?纪, 双目混浊, 可眼?中的?锐利还是?令人心惊。
许知意能从其中读出浓重的?警告意味,大部分是?针对她的?。如果厌恶可以量化, 她相信现在就是?最高点。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 女人轻车熟路地用指尖去勾她的?手掌心,轻轻磨挲。
轻佻暧昧的?小动作在此刻虽不合时?宜,但对她而言,效果不亚于一剂强心剂。
晚宴上明明还什么都没?吃, 口?中却是?甜的?。她挺直背脊,对那些刀子?一样的?目光视而不见之余, 听身侧伴侣不急不缓张口?:
“说到道歉,我倒是?想问一句, 究竟该谁道歉?”
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移动,只有老人愤怒的?喘气。
“裴总, 这是?您要?的?资料。”王助理适时?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大摞文件夹。
“第一份是?我名?义上的?三叔,公款贪污集团两个亿,并且公然在国外洗钱——”
她将文件夹狠狠甩在呆若木鸡的?中年?男人脸上,冷声道,“现在,你已经与裴氏没?有任何?关系。而你名?下的?全?部资产,自然会用来填补这些窟窿,直到你倾家荡产……也不会结束。”
话?音刚落,立即有保镖冲进来,把吓得腿软的?男人拖走。
第二份文件夹,裴清琰仅仅是?拿在手里,还没?翻开,大厅里就传来膝盖撞地的?砰响。
“裴总,我、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
“对啊,裴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越来越多?的?人顶着仓皇的?面孔苦苦哀求,自发聚集在周围,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到最后,连搀扶老人的?几人也纷纷跑远,加入求情的?队列,连逢场作戏都不愿继续。
前后态度的?变化就在一瞬,堪比变脸。
只可惜,这番苦情戏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来之前,我一直很好奇,谁给你们这些蛀虫的?勇气来弄这么一出幺蛾子?。现在,疑惑总算得到解答——看来我之前实在太好说话?了。”
裴清琰随意地招了招手,全?副武装的?保镖们鱼贯而入,将这些犹如被判了“死刑”的?人控制起?来,但没?有立即带离这里。
气氛低沉,连外面呼啸的?狂风都不及此刻屋内那般风雨欲来,无形胜有形的?阴云漂浮在上空。
“早该这么清理一波才是?。”
感慨一句,女人的?神色看不出喜怒,眼?神更?没?有在这些如丧家之犬的?人身上停留哪怕超过一秒。目光笔直地望向捂着心口?、面露痛苦之色的?老人,“叫医生来。”
语气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尊敬又充满不容置疑:
“我需要?您清醒的?听完,奶奶。毕竟,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交流的?机会。”
担架支起?,一套急救做下来,老人已无大碍,只是?脸色苍白无比,咳嗽着念了三个“好”字,“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孙女,论心狠,你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不敢当,都是?您教导有方。”
一来一回,看似谦让,可其中暗流汹涌。
“咳咳……想当初,你爸把你从产房里抱给我时?,你不哭也不笑,表情有些警惕,得用奶瓶才安分下来。自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必定是?我们裴家人,地地道道的?直系血脉。”
停顿良久,老人抬起?手,又无力地垂下,“后来,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很聪明,也知道自己注定要?做什么。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你就频频令我刮目相看,甚至是?恐惧你有朝一日会取代?我。”
“呵,恐惧。”
唇角勾了勾,裴清琰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您终于愿意用这个词了。事实上,我并不在意您这些年?的?打压——更?像是?鞭策我前进的?动力。”
余光扫见老人在小幅度摇头,她加重语气,“您别不信呀。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您手里把裴氏一点点变成我的?财产,都是?跟您学的?。如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您不妨扪心自问,自我进公司起?为什么没?有采用霹雳手段,而是?要?等?我成长起?来再使?尽手段减除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