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队说:“陈队,云泉集团你知道吧?当年云泉集团的当家和一对双胞胎在国出事,被定性为交通事故。”
陈争沉着道:“是,调查由国刑警主导,但我们好像派了人过去参与?”
张队叹息,“宾队就是被派去的人之一。没办法,云泉集团在我们这里影响太大了。去过那一趟之后,宾队整个人就变了。”
陈争问:“怎么个变法?宾队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张队摇摇头,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点,“要我说,宾队就是太固执了,而且以前没有经历过挫折,走不出来,钻了牛角尖。”
“云泉集团那个案子,宾队觉得根本没有侦破,绝对不是交通事故。但有什么办法?那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宾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侦破的案子无数,唯独这一桩,是宾队心头上的疮。”
当年穗广市局将宾法派过去,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和当地警方合作,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宾法出发的时候也信心十足,但到了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国情更是不同,当地警方调查的效率很低,私人武装、犯罪组织到处开火,每天都有大量人死去,死几个外国商人算什么,很多线索都被放过了。
宾法想自己调查,但国处处给他设障碍,他浑身的才华,在那儿失去了用武之地。后来当地警方确定云泉集团的几位高层死于交通事故,宾法堵在警察局,希望继续调查,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他向国内的上级打报告,上级也没办法,召他回来。他不肯,同行的几名队员已经回国,他还留在国独自调查。这当然查不出什么新的东西。
上级欣赏他的坚持,起初对他拒绝回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屡次拒绝回国,上级终于发怒了,告诉他,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一周后,他这才回到穗广市。
张队现在还记得他刚回来时的样子,被晒得黢黑,瘦了一大圈,衣衫不整,眼神阴鸷戒备,哪里还是大家熟悉的宾队?
宾法被叫去局长办公室,张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有队员去偷听,说宾队和局长在里面吵架。之后,宾法被暂时停了工作,回家反省。
支队都明白,这不是什么惩罚,上级其实是为了保护宾法,找个理由让他好好休息,调整一下。那时大家都挺乐观,虽然云泉集团这案子很憋屈,但去国参与调查的刑警们都尽力了。宾法一时半刻想不通,在那边受了气,回到熟悉的环境中,总能调整过来。再说,穗广市还有别的案子等着“宾神探”破呢。
然而,张队没想到,上级没想到,宾法居然一直走不出来。经过休息,他回到岗位上,变得沉默寡言,似乎总是在思索什么。新的案子交到他手上,他直接让其他队员去调查,而他自己则仍在调查云泉集团。
陈争问:“他又去国了?”
“这倒没有。”张队说,宾法料定,那案子是云泉集团内部的人动了手脚,必然涉及豪门恩怨,不然为什么死的是梁家的继承人?谁会在他们的死中获利,谁就是幕后黑手。
陈争心脏重重一沉,眼前浮现出梁岳泽。
在外人眼中,谁是梁二叔、双胞胎之死的获益者?梁岳泽的父母、姑姑,还有梁岳泽本人!
尤其是梁岳泽!
宾法一直在调查的就是梁岳泽?
张队继续道,宾法很固执,认准了什么,就咬住不放。以前宾法查案也是这样,次次都能成功。但云泉集团这案子不一样,线索早就断了,而且他没有上级的支持,越查越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上级找宾法谈过很多次话,软话重话全都说了,宾法还是一意孤行,仿佛人生的意义就只剩下查出云泉案的真相。上级最后失望了,将宾法调去分局,不让他接触一线案子。也是在这期间,宾法和妻子离婚了。
说到这段感情的破裂,张队很惋惜,宾法的妻子古女士是位很温和的交警,两人相亲认识的。张队以前给宾法当徒弟时,经常去宾家吃饭,嫂子手艺好,为人也好,在他们这帮年轻队员眼中,宾法一家虽然没有孩子,却很幸福。
但自从宾法为了案子“走火入魔”,这一切就改变了。张队这个局外人都有些受不了宾法,更别说和宾法朝夕供出的古女士。听说离婚是宾法主动提出来的,大家都猜,他是不想再拖累古女士。
孑然一身后,宾法没了顾虑,一门心思查案,而当张队以为他要死磕到底时,他忽然“醒悟”了,不再调查,还向上级提出,想要调去其他地方。
上级惜才,看在宾法立过那么多功的份上,想把他调回市局,发挥余热。但宾法不知道是觉得不配,还是心劲已经散了,说自己没有能力再留在一线,想去不会碍事的岗位。上级劝不回来,最终宾法调去了位于竹泉市的犯罪研究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队接连叹气,“宾队是个好警察,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可惜啊,真的可惜!”
争鸣(02)
陈争打听古女士的近况,张队给了个地址。陈争找过去,古女士快到退休的年纪了,微胖,待人接物总是笑盈盈的,指导新人时很耐心。
得知宾法失踪了,古女士愣住,眼中流露出担忧,“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陈争问:“因为他调查那个案子?”
古女士点头,说她以前总是担惊受怕,宾法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了,只要是被他盯上的案子,那就一定要破。年轻时,他们各自忙碌,连孩子都没来得及要。宾法从国回来之后,别的案子都不管了,一门心思查云泉集团和云泉集团的对手。
那时她就觉得宾法早晚要出事,连上级都不让他查,他还查什么啊?他们因此几乎见面就吵架,古女士回忆起来,无奈道,吵架也是单方面的,她数落宾法,哭着劝宾法,宾法要么默不作声,要么解释两句。
后来,为了少跟她争吵,宾法索性不回家住了。她说气话,要跟宾法离婚,宾法难堪地看着她,几天后,心平气和地找她谈心,“我想过了,离婚对你我都好。”
古女士气得大哭,冷静下来后,两人一起去办了手续。古女士还是住在家里,宾法搬了出去。
陈争问:“宾法有没跟你提过调查的细节?比如他怀疑哪些人?”
古女士摇头,“他从来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陈争又问:“宾法最近有没联系过你?你身边有没发生过什么事?比如被人跟踪之类的?”
“没有,他调走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古女士想了想,“好像没有特别奇怪的事。”
陈争叮嘱古女士注意安全,发现问题及时联系。
穗广市的街道依稀还看得出以前的风貌,陈争独自走着,有些心神不宁。原来宾法的失意是因为梁家的案子,那么他失踪也跟金丝岛案有关?
想到梁岳泽,陈争就不由得皱起眉心。毫无疑问,梁岳泽在宾法眼中是可疑的,梁二叔、双胞胎死了之后,梁岳泽摇身一变,成了梁家的掌权人。
如果他不是梁岳泽的发小,如果他不是看着梁岳泽曾经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他一定也会怀疑车祸是梁岳泽搞的鬼。
陈争停下脚步,一个念头出现——你根本不够客观。
是,因为他从小和梁岳泽一起长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梁岳泽的嫌疑。然而站在宾法的角度来想问题,梁岳泽或许一直在伪装。
伪装不想接手家族,实则虎视眈眈。伪装兄友弟恭,实则痛下毒手。
陈争捂住额头,一道半透明的纱降落在他和梁岳泽之间。他真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