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回过神来, 就见眼前的女人吊带落下了一侧,在暗光面色绯红,此刻捉住了她的睡衣。若是像年会那晚一般就那么迷迷糊糊抬手,这个人一定又会顺滑地帮她脱掉。
方知雨连忙说:“不要!”
“为什么?”
“我没穿内衣……”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女人,吉霄心想,方知雨该不会真的觉得这是个拒绝人的好理由吧?
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然后她就听到自己失控,优雅全无地对女人低声直言:“就是没穿才要脱啊……”
还抱有阴影的方知雨听到这,忧惧又被勾起:“不行,别看我……求你了。”
看着眼前人变得慌乱,吉霄想这怪她。刚才感觉太好,便操之过急。这节奏对别人还嫌慢,但对而言方知雨不可以。
方知雨是一支玻璃瓶,纯净、易碎,要轻拿轻放。
斟酌着如何换个对策,手机就在这时不解风情地响起,搞得吉霄一个没忍住骂起人来——用的还是宁城方言。
适才还拧着心结的方知雨见她这样,愁云顷刻间散了,忍俊不禁。
……不是说听不懂本地话吗。如果听得懂,什么时候学的?谁教会你。
她一边想这些,一边满心爱慕地伸手抚女人笑弯的眉。摸顺手了才想起,方知雨说过不要碰她那处伤口。
果然,又被她躲开了。
“你电话。”躲完还提醒她。
失落地收回手,人却还迭在对方身上一动不动:“我跟你赌一罐可乐,是骚扰电话。”
听到这句,方知雨才又笑开:“就算你赌输了我也可以买给你,”她说,“不就是可乐。”
可乐就算了。
但她现在又很想吻方知雨。
却被对方推着她的脑门不让她凑近:“万一是公事呢?”女人提醒她,“要是杨喜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节奏不对。那么或许中场休息勉强也算个对策?
吉霄恋恋不舍地起身。
眼看女人走向桌台拿手机,方知雨才松一口气,拉好上衣,从沙发上撑起来。
毯子都乱了,她想。随即一边重铺,一边偷瞄接电话的人猜测她心情。
吉霄会不会觉得败兴?
暗自揣测着,突然想起有件东西分明该提前准备好。
方知雨起身去床头柜,一边拿出安眠药,一边看在旁讲电话的人:
此刻吉霄似乎正在寻找什么。终于被她找到,原来是空调遥控器。
扬手把温度又调高了一点,吉霄嘴里在说的却是: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啊?……什么叫还早?……是,我平时这时候是还没睡,但今天我想早点休息,不行吗?……”
跟电话那头的人拌嘴,有质问、埋怨和揶揄,但底色皆是温柔。那感觉跟此刻屏幕上正打情骂俏的663和阿菲似乎也差不多。
方知雨拿着药定在原地,越听越失神。直到吉霄一句定调:
“有你这样的同学,算我倒霉。”
在猜测带来的黯然中,方知雨被推出春夜,回到很多年前的暑假。
夏日的午后,还是小女孩的她醒过来,带着倦意走出卧房。还没到客厅,先听见女孩们的说笑声。长发少女坐在中间,笑靥最为灿然——
早在2006年,大她两岁的表姐王乐云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醒了?”看到她突然出现,王乐云笑着招呼,“我们看《哈尔的移动城堡》,你看吗?”
方知雨愣了愣,才不是那么情愿地点点头,然后坐到一群姐姐中间。都认得她的,王乐云的表妹。王乐云家新房在装修,所以暂住她这个表妹家。
方知雨当时很困倦,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会跟表姐打一场注定会输的赌,更不知道那之后十三年,从别人口中确认王乐云姓名、再看到她生活时,她心中的天秤会失衡得那么彻底。
在宁城有亲戚吗?
有的。虽然宁可没有。
去年冬天,王乐云突然出现在烟雨总部——居然是吉霄领来的。方知雨当时满心震然,极力避开了她们。
虽然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王乐云。成年后的女人变得比记忆中更耀眼,被富贵雕琢得雍容华丽、艳压四方。
看着王乐云跟吉霄走进会客室,方知雨隻觉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或许只是长得像的人?问丸子,可是就连丸子也不那么清楚,说女人是第一次来。刚才端茶去会客室时倒是听到他们唤她,“王总”。
焦躁不已,甚至当即就一反常态地主动发信息问了也在会客室的谭野。从他那得到全名,方知雨才确定了——
那就是王乐云。
然而跟她的震动与不安不同,对她存在于公司这个事实,王乐云完全没留意。又或许看见了,也没认出。毕竟跟小时候相比她变了许多,还还遮遮掩掩戴着帽子。
什么都不记得的吉霄,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跟王乐云走在一起?以前的事忘记就忘记了,为什么偏偏要跟漩涡的中心留有牵扯?要是未来某日把过去都记起,不会因此陷到更深的痛苦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