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珂却错愕地看向谢明庭,悄悄揪了一下她的衣袖:“明庭,此事重大,是否需要再商议——”
展珂倒是隻想怂恿法百川去削弱江袭黛的羽翼,并不想自个儿帮忙。
这老头死了关她什么事?
自从上次两战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她也不想亲自蹚这一趟浑水,决定先休养一段时日,隔岸观火。
可谢明庭她……
谢明庭不同于展珂所想的那么复杂,她这人向来直来直去。
江袭黛作恶多端,随便拎出来一件命案,也是该杀的——那女人万死难辞其咎。
道理上讲,这事她不管,神机阁难免死伤无数,那都是累累的人命。
情义上讲,神机阁的法百川也是为了“平息妖女之祸患”出力的同道。
浩然宗如果坐视不理,有愧于“正气浩然”的宗门教义。先前由于清虚派掌门骤然身死,整个仙盟陷入动荡,清虚派群龙无首,不过多时,又传来了復仇的弟子全部折损的消息。
这件事……再坐视不理下去,引起的不是仇恨,而是整个仙盟的神思动摇,军心溃散。
甚至已经有人传出了谣言,说那妖女乃是不死不灭之身,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
仙盟严惩了好久,这股风气才勉强下去。
展珂瞧着谢明庭,只是谢宗主浑然不知道展珂在看她,而在思索江袭黛的事。
展珂收回目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好。只是我阁内弟子尚散在揽月阁的几个分部,一时调集起来,还需要些许时候……”
她将声音放低,委婉道:“明庭,我有几句话与你私下讲。”
谢明庭奇怪道:“有什么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来?”
法百川见谢明庭应了他,自然是大松一口气。谢明庭一直一诺千金,人品担当得起。
他有活路了!
于是这老头眼力见极高地道:“多谢道友相助。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谢明庭唤来一个弟子,道:“你带着法阁主去歇息一下,好生招待。”
待法百川走后,展珂终于放下了脸上客套的微笑。
“说实话。对于江袭黛,我试过几次了,眼下这个情况,我们很难一举拿住她。”展珂苦口婆心说:“你是应得轻松了。神机阁那边死的人是人,我底下的,你手下的弟子便不是了?”
谢明庭却道:“哪有小辈打头阵的道理。何况对于江袭黛而言,也无需用人命消耗她,如同精卫填海,这根本没有意义。”
“那……”
“我亲去会她。”
“不可!”展珂一惊。
“有何不可?”
谢明庭蹙起的眉梢略松,看向展珂,很快下了决断:“不说拿下江袭黛,如今仙盟折损过半,至少也要尽力保护神机阁弟子的性命。更何况……”
“上一次揽月阁失火,江袭黛倒未伤你门下弟子性命。”
“不知她是没有兴趣,还是突然起了怜悯之心,总还是有些希望的。”
“以江袭黛的修为,她想要与神机阁宣战,完全不需要找这样的由头消耗三日。”
谢明庭重申道:“所以我认为,总归是有点希望的。”
展珂面上没说话,只是心中倒是紧咬了一口牙——她宁愿江袭黛把那些没用的外门弟子砍了,也不愿江袭黛烧了那些宝贝。
外门弟子跟韭菜似的,割了一截还有一截。金银财宝,法器神兵,还有她的宝阁,却极为难以积攒。
对上江袭黛,一个不好是一番恶战,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展珂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着急:“我知你心中有天下大义。但是太冒险了。江袭黛对我或许还会心软几分,她与你并无交集——”
“救得一个是一个好了。不应下来怎么办。”谢明庭有些疲惫地撑着额角,她给自己斟了杯茶:“这世道乱,谁活着都挺不容易的。难不成让你去吗?”
展珂顿住。
谢明庭握着茶,对着她宽慰一笑:“之前答应展阁主的,有浩然宗在,必护得你们无忧。此乃承诺,我谢某从不失信于人。”
清正之气犹存,仿佛汪在了那一碗茶汤里。谢明庭收起笑容,只是一饮而尽。
展珂双眸不动,直盯着她的侧颜瞧,听了谢明庭的话,她的心中半是喜悦半是忧愁,只是那一向迟钝的谢宗主并不知道。
良久,展珂垂下眼眸,缩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
“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好了。”
“多一个人多一分心力,江袭黛虽是修为冠绝九州,但这一次乃是正面对上,她也难讨得什么好处,再加上先前受了伤……”
展珂语气淡淡:“想必也多少得掂量一下。”
谢明庭看了展珂两眼,那神色像是在认真的。
她也沉思起来,觉得讲得也确有几分道理。
于是这件事,便暂且定了下来。
话说这几日,法百川一行人过得惴惴不安。
江袭黛倒是舒坦。
她无非是换了一座大殿窝着,每日命别宗的小辈给她换点儿瓜果糕点尝。挨个尝过一遍,发现远不如杀生门来得好,因此也没有太多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