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欢最了解他表面温和下的嗜杀和凶残。
孟欢舔了舔唇,试图解释:“其实也就那个徐芳姑和当时打人的那一堆有问题,其他人没有什么问题,王爷不要太生气了……”
蔺泊舟眼眸似乎有春风,无限和煦,微微一笑:“事情比夫人想的要严重很多,不过夫人不用担心。”
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孟欢走到他身旁。
他的手被蔺泊舟牵住,气息吐到耳边。
“为夫会为你主持公道。”
夜色逐渐降临。王府护卫穿着统一的製服,手握刀剑,肃穆地站在道路两侧。
徐芳姑,徐嬷嬷跪在原地,先前帮腔的男仆和侍女都跪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其他下人也被叫来,站在一旁。
蔺泊舟对在场的声音置若罔闻,静如止水的眸子扫视全场:“今天本王给你们做主,徐氏这一群人除了克扣夫人的饭食,还在这府里干过什么错事,都可以说。”
下人们左右看了看,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慢慢有一个人上前磕头:“徐氏擅自偷拿府库的东西,曾被小人撞见。”
陆陆续续有人跪下来。
“丫鬟阿柳跳井,正是因为得罪了徐芳姑,被百般虐待,捞起来的浮尸上全是伤口,可这事儿也被徐嬷嬷压了下去。”
“小人母亲得罪了徐嬷嬷,被打断腿,至今躺在病榻……”
“徐氏出借府中器械,以此营利……”
“……”
气氛是诡异的寂静,任何一桩恶事都值得勃然大怒,可蔺泊舟喜怒不形于色,听见一话便说一声“好”,等听得差不多了,轻轻抬手。
“属下在!”指挥使铿锵跪地。
“带下去砍了,头颅巡视府院,让所有下人都看看。”
头颅巡视府院,跟战时将叛徒的头颅巡视三军一样,是为了起威慑和警示作用。
距离近,孟欢见蔺泊舟那张俊美无俦,光风霁月的脸面向了武将,无情下命,没有任何波澜。
“属下领命。”
护卫指挥使示意旁边的护卫。对方拿出一把大刀,刀口漆黑乌润,是饮足了人血才会有的油亮,说着将刀提了起来。
“等一下。”蔺泊舟想起什么。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蔺泊舟侧头,和孟欢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孟欢眸子里空荡,像是目睹神明的真容,双目被雷电和火焰烫伤,将头埋了下去。
蔺泊舟声音若有所思:“见过杀人吗?”
“没有。”孟欢说。
蔺泊舟嗯了声,示意指挥使:“带走,别在夫人面前动刀,夫人看不了这个。”
“……”孟欢手指攥得更紧,后背紧绷,到了有一点儿疼痛。
痛哭尖叫的人被拖走,但就像一件物品,被铁甲军拽着衣领毫不留情拖拽,地面留下脚掌在泥土乱蹬的痕迹,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叫得孟欢心口发麻,怔怔地看向蔺泊舟:“王爷是为我杀的他们吗?”
蔺泊舟:“不全是。”
孟欢说不上来轻松还是沉重:“这样吗……”
蔺泊舟杀人的原因,更多应该是府中人欺上瞒下,肆虐杀人,偷拿公物等等原因吧……这么想了以后,他对这几条人命的罪恶感减轻了很多。
但孟欢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人逐渐散去,只剩下了几个人。蔺泊舟转过身:“吃饭了。”
他牵孟欢的手,却感觉到掌心的小手颤抖。
“怎么了?”蔺泊舟抬眉。
孟欢摇头,乖巧听话地跟在他背后走,直到额头轻轻撞到他的后背,孟欢停下了脚步,和蔺泊舟对视。
蔺泊舟:“害怕?”
孟欢不说话。
“嗯?”
意识到蔺泊舟的真心,孟欢才说:“我很害怕你现在的样子。”
蔺泊舟漆黑的眸子目视他,灯光显出了淡薄的橙光,对他的反应饶有兴致:“怎么说?”
孟欢努力形容自己的感受:“就是一个人想杀谁就能杀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生杀予夺都掌握在手中,可能一部分人会选择攀附他,借助他的能力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还有一部分会感到畏惧,觉得离这种人越来越远。”
蔺泊舟微暗的眸子看他:“夫人是哪种人?”
孟欢燕鱼抠了抠手心,没有说话。
他沉默中似乎做出了选择。
他垂头的模样,让蔺泊舟唇角莫名弯了弯,异样的感觉涌上胸口。
他身旁是群狼环伺,餐风露宿,在刀口下夺食物吃,鲜血和骨头铺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而突然,这里走进了一隻迷路的无害小羊。
小羊雪白乖巧,漆目圆睁,看到掠食者的残暴,吓的四隻蹄子不知所措。
蔺泊舟轻轻摸摸他的头:“人都不长记性,利己。本王要是不杀人,这府里人见他俩有善终,将来替了位子也会抱着饶幸心理,挪动,贪墨,不把你放在眼里。为了一劳永逸,立威就要立足,立够。”
孟欢怔怔地看他。
“所以,”蔺泊舟低声,“夫人就不要怪本王了。”
孟欢:“……”
蔺泊舟笑了笑,眼睛眯起,收敛着光芒。
他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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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蔺泊舟发了火之后,桌上的东西马上换成了三十道菜的规格,下人们穿花蝴蝶似的排成排,将菜放到孟欢本就不宽敞的桌面,挤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