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织云进屋后一眼瞧见那个坐在客厅里悠哉看着报纸两鬓有些斑白的父亲。
对方穿着黑色polo衫,戴着一副老花镜,即便年过六十依旧精神矍铄,体态保持良好没有臃肿。
“爸,我回来了。”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看着报纸的陆有恆一秒合拢手上的报纸,欣喜溢于言表,立即呼唤厨房里还在忙碌的女人。
“老婆,织云回来了。”
“还有——我!”
随后进来的陆宝珠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古灵精怪跳进大家的视线。
陆有恆上下打量一眼小女儿的打扮,眉头立即皱得紧紧的,眼底浸满嫌弃之色。
“你瞧你头上弄得,难看死了。”
“爸,这是脏辫,很流行的。”
陆宝珠不以为意地伸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挑动一股脏辫,颇有展示之意。
“黑人才留脏辫,回家来赶紧给我拆了。”
男人严肃着一张脸训斥。
“老古董!妈,我先上楼去洗澡了。”
女孩头也不回朝楼上奔去。
“这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织云像她那么大早已经在学校拿奖学金不令我们操心了。”
陆母将提前准备好的丰盛早餐端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又对陆织云说:
“你这次回来,替我们好好管教管教她。”
陆织云随手拉开餐桌的桌椅坐下,有些许没精神地说:“妈,其实有时候你们也该适当给她一点自由。”
她说这番话是想到了小璃,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管得太过严格,太过全面,以至于对方心里都对自己产生了排斥与厌恶。
这几天陆织云每每想到这些,心臟都会抑製不住地感到阵阵难受。
相处六年,要说没有任何感情那是假的。
“我跟你妈还不够给她自由啊,你看看哥伦比亚大学放暑假都多久了,五月份就放假了,她今天才回来,还是被你给揪回来的。”
陆有恆每每提到这个不服从管教的二女儿都是一副极为头疼的模样。
陆织云垂眸浅浅一笑,自然而然回道:“我小时候你们忙事业管我并不多,不也好好长大了,有些事情太过也容易适得其反。”
“吃点东西别光喝牛奶,早上新烤的苹果派。”
陆母在一旁一直在观察女儿的状态,时刻关切着她的神色,这一次回来比往常每次都要疲劳许多。
“妈,我吃不下。”
陆织云感到为难地摆摆手。
“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陆母又问。
“没有,就是这一路累,困,还是需要倒一倒时差才能缓过来吧。”
“唉,之前就交代你不要那么拚,带那个孩子问心无愧就好了,再怎么样也得首先顾及自己的身体,我们再去谈其他。”
陆母这边刚说完,陆有恆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叶璃那孩子已经高考完了吧?”
“嗯,前两天刚考完。”
陆织云回答。
“那就好,你今后也可以稳定在这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妈一直盼着你早日找个伴侣,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陆有恆说。
“说到这个,最近张工的儿子刚刚从普林斯顿大学博士毕业……”
“妈,我先回房收拾行李了,晚餐不用叫我。”
眼看着话题又要莫名其妙来到相亲的领域,陆织云见势不妙立即抽身。
看到女儿带着行李箱匆忙上楼的身影,陆有恆悄声同桌上的女人小声附言:“刚回来,这事先缓缓吧。”
陆织云的房间还和她上次走之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里面被母亲收拾得整洁一尘不染。
窗边挂着莫奈的《睡莲》,白色的纱帘在房子中央冷气的微风下徐徐摆动出细小的幅度。
稍作停顿后她开始蹲下身来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物品一一取出。
登机箱里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一点随身物品,大部分东西目前仍在海外物流的途中,预计还要晚两天才能到家。
收拾到最后,陆织云才取出里面的一个驼色密封文件袋,这是她离职前从学校拿回来的,打开文件袋,里面悉数装着这些年从小璃那里收集来的灵感画作。
女人缓缓来至藤椅边坐下,一隻手肘慵懒地倚靠在扶手位置,纤长白净的手指开始一张一张轻轻地翻看手里的每一张画。
其中有些已经有些年头,但因为保存得当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情不自禁染上浅浅笑意,发自内心,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这个孩子的确是极其富有天赋的,将来进入大学继续深造,未来必定可期。
到那时,自己可能只是远远望着了,她的身边会出现更多的人,朋友,伙伴,以及爱人。
其实陆织云心里明白,即便小璃不讨厌自己,六年结束的今天,她也必定得离开。
这其间的事情太过复杂,还是不让她知道来得更好。
就在女人发愣之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摸了进来,后来似乎想起什么才有意发出点声音让对方发现。
“在看什么呢?”
陆宝珠好奇地探长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