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眉话还没说完,云老板大大咧咧地插话打断:“阿姨别找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谌家三口不约而同地都注视着她,谌过问:“你怎么办?”
云老板认真道:“佳颜不是钢琴弹得特别好吗?我能给她牵线进一个公益乐团,成员都是残疾人,盲人么,我记得好像有三四个?”
“可靠吗?这必须得知根知底呀,可别把孩子给骗了。”谌江戎担忧地问。
云老板乐呵呵一笑:“可靠呀,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就那环峰实业集团啊,产业遍布各个领域,他们有自己的艺术子产业,还有一个专门资助残障人士的慈善基金会,这个公益乐团就是基金会运作的,我跟基金会的负责人关系很好。”
“有多好?”谌过冷不丁一问。
云老板愣了一下,脸上飘过一丝可疑的紧张,抬手擦了擦鼻尖:“呃,那是比不上跟你好。”
谌过打开手机不知道在划拉什么东西,不紧不慢地说着:“环峰实业的当家人据说已经把集团交给长女打理,网上八卦说那位千金三十有五还未婚。我突然想起来,你的头髮就是为了她那个夭折的小妹妹剪掉的。”
谌家三口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云老板,方眉神色凝重幽幽道:“桃子,这可不能勉强啊。”
云老板急得差点跳起来:“哎呀,你们可真能想,就信我吧,我还能坑枝枝啊?”
谌江戎也悠悠地来一句:“不是怕你坑枝枝,是怕你自己掉坑里啊,你这傻孩子!”
不等云老板再辩驳,谌过又追着把主题拉回来:“那乐团是做什么的?”
云老板无语地送她一个白眼:“这话问的,乐团还能做什么?演出啊。一般情况下,演出都在环峰剧院,非常安全。”
谌过没说话,出神地想了一会儿道:“也行,试试吧,我去找关衡谈。”
云老板嫌弃地看了一眼她的拐杖:“你可别乱跑了,关衡那边我去说。正好明天我要去关兰看设计稿。”
说罢,云老板又补充一句:“其实这种事儿吧,我去跟佳颜说应该更有用一些。枝枝你觉得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我都猜不透那小扭扭脑子里怎么想的,你就懂了?
谌过暗戳戳地腹诽两句,终究没说出口,就让桃子去吧,碰碰运气呗。
谁知第二天刚过中午,云老板就回电话过来,关佳颜同意了!
谌过真是又意外、又欣喜,又有点醋醋的。什么人呢,你哥说话你不爱听,我说话你说我嫌弃你,桃子说话你怎么就听?
怎么着,怕她打你?
当天晚上,关佳颜在“世界的另一种模样”里写:明天我要有新工作了。然后配了一张钢琴的照片。
乐团是公益性质的,成员自由活动度很高,没有演出的时候无需打卡上班。关佳颜第一天去报到,是云老板、简老师和关衡一起送她去的,当然老郑也得算一个。
谌过就跟在他们的车后面,到达目的地后,她没有跟着进去,隻目送着佳颜敲着盲杖进了那栋楼。
大约五分钟后,云老板、简老师和关衡都出来了,谌过这才上前去。
“怎么样?她行吗?”谌过问。
“怎么不行?”云老板就地模仿了下佳颜的动作,把简老师当盲杖扶着,回头挥着手赶他们走:“都走都走!我第一天上班哎,你们几个哼哈二将守着叫什么事儿?搞得我好像不能自理的儿童一样。”
简老师也微笑地安抚谌过道:“新开发一个活动点,起初肯定是要辛苦一些的。但你要对她有信心,而且其他成员也都很热心。”
关衡还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颜颜还从来没有单独在外头活动过呢。”
乐团这边,关佳颜已经跟同事们围坐在一起聊上天了。大家都很热心的样子,尤其是有两个盲人姑娘对她格外关照:“我们对这里已经很熟悉啦,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大伙儿说,千万别怕给人添麻烦。”
另外一个活泼的声音插进来:“有事儿都来找我!我心明眼亮手脚麻利什么都能干!”
“嘿,仗着能自由活动,可显着你了!”其他人哄笑。
关佳颜默默地在心里疑惑了一下,那这位小哥你是哪里残了啊?
这问题在心里还没想完呢,就有人在她身边说道:“这是咱们的指挥,他的双下肢都是义肢,但也算咱们团里唯一的一个健全人啦。”
那确实是,五官俱全,有手有脚,虽然半截腿是假的吧,那人家确实管用啊。
耳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自我介绍,叫什么,哪里人,残的哪儿,负责哪个乐器……
他们说的轻松有趣,甚至还能乐呵呵地调侃几句自己的缺陷,让关佳颜恍然间觉得残疾在这里好像不是什么障碍,而是一个形容自己的普通要素一样,就像姓名、性别、家住哪里、爱吃什么一样,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
关佳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着大家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聊,心里闪过一瞬,忽然间就感觉似乎哪里通了一样,没那么堵了。
云老板跟她说得没错,今天是新的一天。
对,新的一天过后,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样深厚的冰层要想化掉,也要循序渐进地来。关佳颜对乐团的工作充满信心,但她还是心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焦虑也积累得越来越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