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听的人多了,假的也便变成真的了。
此时早已远远离开都城的辛夷这般想道。
散播这个传言的,是在她丹药铺子里打工的伙计。
丹药供不应求,只留那个老道实在不安全。
于是,辛夷便又雇了两个伙计和几名安保人员。
辛夷工钱开得高,伙计们也愿意干活,尤其是传谣这般刺激的事——
那伙计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传言都极有成就感。
“凭什么你们死了还要遭人非议?那他死后自然也要承担这般流言。”
辛夷对琼枝玉露说道。
她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喜欢更过分些,这叫做利息。
伙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在传言流传至整个都城后,伙计便托那老道掌柜给辛夷传了信。
如今,他是日日都在等着他的奖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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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辛夷叫停众人在此地再停留几日,而后转身又去了顾府。
她站在高墙之上,三个游魂飘入府中。
被烧没半条命的顾文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半边身子焦黑开裂,露出红肉。
医者面对此种情况束手无策,眉眼耷拉着,叹了口气,道:
“想吃些什么便吃些吧,好好准备后事。”
顾文的妻儿外室面上急切,她们拉住医者的衣裳,死活不叫他走:
“请您救老爷一命啊!我们有钱!有许多许多钱!”
医者低垂着眉眼,缓缓摇头,
“不是老夫不救,而是伤势过重,束手无策啊!”
顾文的妻儿却是怎么也不信。
这位大夫是整个城里最为有名的大夫,坊间传闻说:只要患者尚有一口气,他便能从那阎王手里抢人。
可惜如今的顾府中人实在没有生意头脑,不晓得什么叫做包装。
东西有好的包装能卖得更贵。
人也是一样。
医者身旁的药童没有理会他们的哀求,直接递上一张药方,上面不仅写着药材,还写着应付的诊金。
五百两。
诊金五百两,还不算吊着命的药钱。
顾文妻子忙吩咐儿子去账房取钱,口里不住地哀求着: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我们有钱,我们有钱!我们偌大个顾府,真的不能没有老爷撑着啊!”
医者淡淡瞥了一眼顾文妻子,只捋着胡子不说话。
顾府中的那点事儿,在这地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那般不要脸的夺财手段,连他个沽名钓誉的医者都甘拜下风。
可真好意思。
“不知可愿割爱?”
不多时,顾文儿子匆匆赶来,身边带着账房。
他悄悄将自家母亲拉到一边,小声道:
“账房说,府中只剩三百两了,再无余钱了……”
“怎么可能?!”
顾文妻子声调猛地提高,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账房,
“是不是你贪墨了?啊?那女人给顾倾那小蹄子留下的钱财,我们花一辈子可是都花不完的!”
账房朝天翻了个白眼,
“老爷单是昨日家宴便花了五万两。”
账房人还挺聪明,东西向来准备备份。
在他发现桌上的账册消失不见时,他就察觉到了要出事,这斤斤计较的主家怕是要诬陷于他。
于是,他马不停蹄回到自己家,从褥子底下掏出来了备份账册带了过来。
“五万两?!你昨日为何不说?!”
账房此时,就连鼻孔都想翻到天上去,
“我说了,老爷不听啊,他非说我是看不起他顾家的财力。”
顾文妻子的声音大,医者全都听得明白。
他走了过去,眉头拧着,
“你们付不起诊金?那就莫怪老夫将你们告至公堂之上了!”
至于记账,他那里可从来没有这一说。
从来都是现诊现结。
传统教育下的顾文妻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般事情在她的认知里那是要当家的处理的。
于是,直接气急攻心,头脑发懵,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医者一看,立马掏出银针扎进穴位。
想靠晕死逃避诊金?
在他医者面前,不可能!
于是,顾文妻子悠悠转醒。
就见医者身边的药童又递上了一纸单子——诊金五百两。
又是一个五百两!
“你们是不是当我妇道人家好欺负?哪里就又多五百两了?!”
药童幽幽:“师父方才行针救了你。”
“我要你们救了吗?!”
药童:“师父心善,医者仁心,看不得伤患晕死于眼前。”
一千两,一千两诊金,府中现在如何还能拿出一千两诊金??
顾文妻子不由得开始怨恨起顾文来,一顿家宴烧了五万两,人也烧得半死不活,好酒好菜也全都浪费。
今日若有了这五万两,至于叫她如此无措吗?
医者等不住了,他道:
“老夫只等一日,一日后若是见不得诊金,你们就在那狱中还债吧!”
说罢,带着药童拂袖而去。
辛夷在墙头上看得起劲,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
“别说,这医者不愧是个黑心的,演技那是炉火纯青!”